
嫁给空调安装师傅是什么感觉?
面对这个问题,刘佳惠不假思索地回答道:“早知道就不嫁给他了,我后悔得很。”伴随这句回答,电话那头,传来的是丈夫的一阵憨笑,接着归于寂静。
两个人都没有说话,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,在生命的某个节点一起回味着什么。也许是曾经的苦难,也许是生活中为数不多的甘甜。
过了会儿丈夫说要出门修空调,刘佳惠想跟着去,却被拒绝了,“今天你生日,在家待着。”
刘佳惠挂掉了电话,她还是跟了上去。
Vol.1“一不小心,一天白干”
刘佳惠29岁生日那天母亲给她发了一百块钱红包,她回了二百,让母亲“不要搞这些有的没的”,还有老客户祝她生日快乐,“我自己都不记得,不知道他们怎么这么上心。”刘佳惠性格直爽,大大咧咧,直言不喜欢这些“花里胡哨”的东西。
但最“花里胡哨”的可能还是刘佳惠的丈夫。
那天他们早早就结束了一天的劳作,刘佳惠感到意外,虽然已经是九月,天气还是很热,空调季并未结束,一天只装两台,未免太少。“我们这一行靠天吃饭,不趁着夏天多干点怎么行。
抱怨了几句,丈夫没有说话,“感觉很神秘,他一直笑,就像我带儿子去动物园玩,儿子表现出来的那种兴奋。”刘佳惠说,结婚七年了,很少见丈夫这样。
直到回到家里看到桌子上的蛋糕,刘佳惠才恍然大悟。丈夫还买了一盒巧克力,一束花。
“有点意外,有点伤感,还有点感动。”刘佳惠这样描述当时的感觉。
我开玩笑说:“伤感是因为三十岁了吗?”事后我才意识到我这句话充满了偏见与冒犯,刘佳惠不以为意,她只是说不是,“搞这么隆重,真的很浪费,有空干这些,不如多装几台空调,诶呀那天就装了两台,两台才多少钱啊,买个蛋糕一百多。”
过了会儿她又说:“算了,现在一百块也干不了什么。”
“什么都贵,钱不够花”是刘佳惠对生活最直接的感受,据她说,上一次这样过生日还是十年前,那时钱也不够花。
那个时候的她在宁波一家职业学校上学,有一天和同学路过某品牌蛋糕店,同学就问她什么时候生日,恰巧就是那天,于是她们就一起凑钱买了个最小的蛋糕。“我那同学,人真的很好,这事我记一辈子。”
在装空调之前,刘佳惠什么工作都做过,最初她在电脑城做销售,说是销售,用她的话来说其实就是“骗人”,老板教他们用各种话术诱导消费者购买那些已经被淘汰了的电脑,没干多久老板就被人打进了ICU。
她还短暂地开过服装店,很快倒闭。12年,家里亲戚代理某品牌不粘锅,叫她一起干,“屯了几万块钱的货,没想到那锅被爆出来有毒,一烧就糊,根本没人买。”
刘佳惠干得最久的工作是在一家火锅店当服务员,也就是在那里,她认识了后来的丈夫大熊。

大熊,北方人,一米八几,身材雄壮,看起来憨厚老实,“其实人坏得很。”刘佳惠这样评价丈夫,当年,大熊在后厨做帮工,认识没几天就跟刘佳惠表白,刘佳惠没有答应,“我看他不像好人。”
这件事的结果是大熊写的情书在垃圾堆里被老板发现,公司禁止同事之间恋爱,大熊被直接开除。他想不明白,为什么老板可以和秘书谈恋爱,自己却不能和同事谈恋爱,何况他也没有谈成。
爱情事业双挫败的大熊心想这下子完了,自觉人生无望的他买了张北去的车票,决定回老家躺着,了却此生。
临行前偶遇某技校招生,自称招生办主任的人对大熊说,“21世纪第二个十年是家电的十年。”当时,家电下乡正如火如荼,大熊心想,学一门技术总归是好的,加之对方把家电业的未来吹得天花乱坠,于是他就揣着借来的5000块钱去那个技工学院学装修空调。
“我现在感觉,21世纪第二个十年和家电没有关系。那个人,就是个发传单的。”回首往事,大熊如此评价,他觉得自己被骗了。
“但学了一门手艺总归是好的”,回到宁波,他做了一名空调安装工,白天装机,晚上仓库做搬运工,一百多斤的空调,来回几十次,一开始日薪只有五十元,“吃个盖浇饭就十块钱了,你想想。”
他和刘佳惠的再次相遇颇具戏剧性,某天他要去装空调,中途上了个厕所,出来车就被贴了罚单。“这事情很正常。”他说,从业这么多年,被贴罚单的次数不计其数,“车是老板的,货是用户的,罚单是我们的。”
和交警扯皮几分钟无果后大熊心想完了,要迟到了,迟到要被投诉,投诉要被扣钱,他一天又白干了。“干这一行,可能一不小心一天就白干了,有的时候可能一周白干,总之你要习惯。”
不过那天的客户颇有人情味,听闻大熊说路上遇到事情耽搁了,对方居然说:“没事,一时半会儿热不死,您路上小心。”
没遇到过这样的客户,“我们都不把自己当人了,居然还有客户把我们当人!”大熊喜极而泣,以为对方是个通情达理的大老板,见面才发现是刘佳惠。
“你现在装空调啊?”
“你现在卖衣服啊?”
许久未见的两人,除了惊愕,还获得了一丝平静,那是只有在大城市打拼的异乡人才懂的感觉。
Vol.2“那根绳子我拉着,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”
服装店很快倒闭,空调也没用多久,和那个夏天一样火热的,还有他们的爱情。
他们是如何在一起的,刘佳惠没有透露,“就那样呗。”
他们很快结婚,很快有了孩子。
婚后的大熊工作愈发卖力,据他说,最多一天装过11台空调,晚上回家人都是瘫着的。也就是那一天,他被偷了电瓶,凌晨下班,推着不能用的车回家,走路上他真的想哭,“太累了,身体累,精神也累。”
但回家看到熟睡的老婆孩子,他觉得这一切都值得,为了他们,再累也要坚持下去。
刘佳惠是四年前才开始跟着丈夫装空调的,驱使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并非是找不到工作,而是“害怕”。
某天,大熊的搭档临时有事请假,这项工作又需要至少两个人操作,所以大熊就带着刘佳惠上门了,虽然不符合规定,但也没有办法。
“那之前,我对他的工作一无所知。”刘佳惠说,“我以为就是在室内鼓捣点螺丝什么的。”
那天他们要安装一台位于20楼的空调,丈夫轻车熟路地跨出窗外,刘佳惠手里抓着安全绳,脑子里却是懵的。“不敢看,头都是晕的。”
当时刘佳惠就一个想法,“不想让他干这一行了。”
现实是残酷的,“不干这行能干什么呢?旺季我至少还能赚个万八千。”大熊让老婆放心,自己经验丰富,不可能出事的。

而事实是,这一行并不缺乏死亡。
他们有一个群,时常传来同行死亡的消息,最多的时候一天死了三个,有没做安全措施死的,有做了安全措施还是死了的。
大熊坦言:“习惯了,干这一行就是用命换钱。”
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是在安徽农村装一台外机,客户要求把外机装在楼房外墙离窗户非常远的一处地方,理由是“美观”。
“客户总有各种奇怪的要求,我们习惯了。”大熊曾遇到过一个顾客,一开始说好了装在二楼窗户旁边,装完客户觉得不好看,要拆了重装,并且,不会给额外的费用。“那我拆了再装不耽误时间啊?”他还遇到过为了外机位置吵架的夫妻,吵得不可开交,最后倒霉的是他,“装完他们一分钱都不想给,谁都不满意。”
但大熊总是尽量满足客户的需求,不管多么难。
安徽那单,楼顶没有任何可以绑安全绳的地方,于是大熊就用两个梯子拼接在一起,勉强够到高度。他一个人扛着一百斤的外机,站在梯子最顶端,踮着脚才装完。装完梯子就断了,好在刚下过雨,泥土很松软,大熊捡回一条命。
有过这样的经历,作为妻子,在家是睡不好觉的。
有段时间她整夜整夜失眠,害怕出事。她又不敢给大熊打电话,怕他在忙,高空作业时接电话是非常危险的。实在担心,她就发个短信,她知道的,他们这一行,基本上不看短信,没空,没时间,但这样会让她安心一点。
刘佳惠曾托人找了个开小货车的工作,旁敲侧击问大熊愿不愿意,他们夫妻俩为此吵过不止一次,大熊觉得刘佳惠有了妄想症,刘佳惠说:“你不懂,我看到高空事故的新闻心都是慌的。”
大熊说:“你以为开货车就没危险了吗?”然后给刘佳惠看货车司机死亡的新闻,刘佳惠哭了很久,大熊则安慰她说:“别哭啦,送外卖还有危险呢,每年死多少送外卖的,想赚钱就得吃苦,工地上还砸死人呢,别哭啦,我们就是这个命。”
最后,刘佳惠决定,成为一名空调安装师傅,和丈夫搭档。
大熊同意了,他想得很简单,与其和外人分钱不如和老婆分钱。
刘佳惠想的则是:“至少让我看着他,那根绳子我拉着,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。”
Vol.3“你保护家庭,我保护你”
想和丈夫待在一起,很难说,选择进入这一行的女性是否都有这样的心理。
李茜就不这样,她和丈夫干了四年,关于丈夫,她说:“木头一个,都不想和他搭档。”
关于装空调,李茜表示还不错,“至少不会挨骂。”因为都是她骂别人。
刚入行一个礼拜,她就跟网点老板吵架了。老板以经济周转不开为由扣了丈夫两个月工资,还以用户投诉为由罚了一千块钱。
丈夫是老实人,生性木讷,只会一个人生闷气。李茜知道之后,去找老板,老板躲着不见。她找到之前一起工作的同事,做了根横幅,上面写着“还我血汗钱,我要生存”,在老板家门口站了一整天。
碍于面子,刚换了新车的老板当天就把工资发了。
“你赚一万,老板至少赚十万,怎么可能没钱嘛,就是不想发,钱留着,心里舒服点,我们都懂的。”李茜说。
从那以后,大家都知道了李茜的厉害,人称“母老虎”,“别人见到我丈夫都毕恭毕敬的,就是怕我。”
李茜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,“我这是在保护我的丈夫。”
相比工作上的搭档,妻子更像是一块“缓冲带”,帮助丈夫处理与这个世界的冲突。
同样的行为,刘佳惠也做过,只是相对温和。

有一次,他们收到一单投诉,用户在网上买的空调,装的时候和和气气,一切好说,装完给了一星。理由是网上买的空调没有给他发票。
大熊要被扣一千五百块钱,“你说我装空调的,我又不是卖空调的,和我有什么关系?”老板表示理解,但规定就是规定。大熊脾气暴躁,想上门找用户对峙,被刘佳惠拉住了。
“他一米八几,那么壮的人,我怕他搞出什么事情来。”第二天,刘佳惠就瞒着大熊,自己买了一箱水果,去用户家沟通,说明原因,用户的发票也拿到了,他就撤销了投诉。
这事,大熊并不知道,刘佳惠却很开心,她觉得自己是在背后保护到了丈夫。
但有些事情,是怎么也无能为力的。
这一行,被投诉很常见,最普遍的就是用户投诉你迟到。“时间其实是不可控的,比如我前一单装到一半,用户让换地方,那我下一单肯定要迟到。有些空调位很奇葩,非常费时间,还有路上会堵车,这太正常了。”
有一次,李茜和丈夫在28楼装空调,下家打电话来催,李茜没有接,人在窗外,接不了电话,装完那台她准备给下家回个电话,却被告知,他们被投诉了。
他们还遇到过之前说好了价格,装完不想给钱的客户,为了不耽误下一单,他们不想扯皮,同意了用户减少价格的要求,最后他们也没有赶上下一单,不管怎么解释,也还是被投诉了。
刘佳惠遇到过三个月后给一星差评的用户,不知道为什么,“可能是心情不好了吧。”
更多的是关于安装费的纠结。
“装一台空调二百多块钱,二楼以上八十块钱高空费,有些用户就不愿意给这个钱,或者当场给了,事后不舒服,投诉。”李茜说,“我不太理解,这种投诉其实是损人不利己的,我们被扣了钱,他得到什么了呢?”
刘佳惠则表示,用户不想给安装费也能理解,“他们觉得我花钱买空调凭什么再花那么多钱,我懂那种感觉,商家承诺一站式服务,货到后发现还要再花钱,换我我也不肯。但你有怨言你怼公司啊,我们装空调的也就是打工的,怼我们没用,我倒希望用户多骂一骂公司,哪天卖空调的给我发安装费就好了。”
遇到过的最过分的用户,安装费200元+电源开关100+铜管1000元,那个人特地下楼取钱,把现金扔在地上。大熊当时就炸了,不过被刘佳惠拉住了,“他们家空调真的不好装,而且这钱也不全给我们,铜管费我们是拿不到的。”
公司曾经搞过“24小时完成率”的考核,师傅接到报修信息必须24小时完成,完不成就要罚款。
有一次大熊上门修空调,公司给的配件是坏的,从总部申请发新的过来,超过了24小时,他被用户投诉了,罚款五百元。
公司还短暂推出过“准点达”的服务,“跟用户约好的时间,不能提前去,也不能晚去,用户时间不方便也不行,必须想办法让用户那个时间在家,如果不按照这个时间来就要罚500元。”
为了应对,大家都会让用户接受回访的时候说句好话,就像外卖小哥求好评一样,大熊开不了口,一般都是刘佳惠来做。
同样的事情也是由李茜来做,曾有一个差评是因为顾客的孩子拿着手机玩,点错了。还有人说是自家狗舔手机屏幕点的差评,“我觉得在侮辱人。”那单她没让撤回差评,她觉得受尊重很重要,“扣钱就扣钱呗,我们装空调的虽然卑微,但是不卑贱。”
大部分情况下,差评用户听了她们的话都会撤回,“他们是觉得空调质量不好,或者不喜欢这个牌子,随手给了差评,但是没想到我们安装空调的却要为此付出代价。也有一些用户拒绝撤回差评的,他觉得自己被道德绑架了。”
对此刘佳惠说:“用户也难,我们也难,互相理解吧。”
Vol.4“我也想系安全带,但我没办法”
督促丈夫系安全带是做妻子的另外一项职责,但“大部分时间不管用,得来硬的。”
每年夏天都能看到师傅不系安全带一脚踩空的新闻,一开始李茜的丈夫也不系安全带,或者就随便搞搞,做个样子。
李茜跟在丈夫身边之后无论如何也不让他那么干了,她总是把绳子攥得紧紧的,但她也知道这样子不规范,丈夫如果出事,以她的力气是拽不住的,但是没办法,大部分情况下,房间里不会有给师傅栓安全绳的地方,有些楼盘的屋顶啥都没有,空荡荡的,“不知道设计师咋想的,看到那种情况,我就不想系安全带了,浪费时间。”
所以她更倾向于让自己出窗外工作,丈夫拽着,“我体型小,还灵活点。”
设计师可能是空调师傅最恨的一群人了,李茜想不明白,他们为什么不能把机位设计在更加方便安全的地方?
他们装过最难装的空调,机位在整栋楼的一个凹面里,没有窗户,没有着力点,要么从顶楼降下来装,要么你是“蜘蛛侠本侠”,“他们特地设计成那样,在外面是看不到空调外机的,可能他们觉得那样子美观吧。”
用户也怨声载道,户主就说:“尼玛的脑残设计师,安装维修价格都是其他小区的两倍,苦了业主的钱,害的安装工拿命安装。”那一单,户主多给了几百块钱。
安全绳的消耗也是个问题,一根一百块,两个礼拜就磨损得很厉害了,换吧,看着还能用,不换吧,断了咋办?

但最根本的问题,还是时间。
时间在空调师傅这里不是一个物理问题,它上升到了哲学的高度。总有人问李茜的丈夫,你系安全带,顶多十分钟,能影响什么?他表示说不清楚。
时间总是不够用的,他在装一台空调的时候,想的是下一台空调,想的是被投诉怎么办,当然,多装一台多几百块钱,他也想这个。
装空调仿佛变成了一种游戏,有惩罚也有奖励,这让他很烦躁,他好像决定不了自己的行动,他被一种东西推着向前。
有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系安全带,为此和李茜吵了十几分钟,事后他自己说:“唉,有这时间安全带都系好了。”
李茜说:“我知道,你就是烦。”
因为怕被投诉,所以要赶时间,因为单子多,所以要赶时间,因为空调难装,情况不可预知,所以更要赶时间,时间只能从自己身上扣,就跟外卖小哥闯红灯一样,空调师傅选择不系安全带。这是象征性的时间,不是具体的时间,其实扣不出来多少,但这个行为仿佛一种心理暗示,“快了快了”,他们扣的不是时间,是生命。
有一次,装完空调,业主下楼买了几瓶冰水,邀请李茜他们吹空调休息休息。李茜愣了下,“什么感觉呢?我们空调人自己却没空吹空调,时间真的不够。”
当然也有侥幸心理的原因,李茜最初让丈夫系安全带,对此他不以为然,“大家都这样,干了多么多年了,我也没见过真挂掉的,新闻嘛,都是特例,少看。”
她还见过同事说自己烂命一条,死了就死了,老婆孩子还能赔到一百万的。
但其实谁都不敢拿命开玩笑,有一次,同事一脚踩空,另外一个同事在上面拉着,那个师傅手里抓着外机,“他不肯放手,他想的可能是,弄坏机器要赔钱。”最后两个人都掉了下去。
去年春节,李茜丈夫给带他入行的师傅打电话拜年,没有人接。后来他们被告知,师傅装空调,安全绳系在窗户上,窗户年代久,松动了,人和窗户一同坠落。
“一把年纪的人了,还出来装空调。”
“怎么办呢?”
从那以后,他们在安全方面再也不敢懈怠。
Vol.5“我不想再装空调了”
刘佳惠和大熊本想今年自己出来单干,但是遇到疫情,加之各方面的原因就不了了之。
李茜的丈夫曾去市里各个小区贴自己的二维码,被保安拦下来过,对方要罚款,他给了。后来他才知道,保安是没有执法权的。
他们也曾经开着面包车去一个高档小区装空调,装完下来发现车轮被锁了,车窗上贴了单子,说不能占用消防通道,找到小区物业,对方扯了半天,“其实就是想要钱。”李茜给他们骂了一顿,说再这样报警,对方才放他们走。
“感觉谁都看不起我们。”这是李茜近几年最大的感受,“用户能骂我们,老板能骂我们,现在保安,物业,小区保洁也能骂我们。”
这些都没什么,最难受的是九岁的儿子在学校跟人打架,老师把李茜叫过去,让她多注意孩子的心理健康。问了下原因才知道是儿子写了篇作文,写《我的父母》,同学看到他父母是装空调的就嘲笑他。
“装空调怎么了?我们赚的又不少。”
但李茜还是想离开的,自己本身就是女性,做这个太累,丈夫有腰疾,工作的时候有时会疼得扶着窗户休息。身边人也早就陆陆续续离开这个行业,一是太危险,还有就是太累,“真的是用命换钱。夏天还行,冬天那么冷,赚得还少。”
离开的人干什么的都有,有开卡车的,有送外卖的,更多的是去做销售,不管怎么样,“干啥都不用爬上爬下30楼,挺好的。”
李茜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,这一行女性本来就少,没有现成的参考。和丈夫装空调之前她在一家开淘宝店的老板家里做打包的工作,“一天站九个小时,站着都能睡着。”
冬天是最难熬的,郑州的冬天,老板不开暖气,手上都是冻疮,还老是挨骂,“胶带纸用多了被骂,填充物拿多了被骂,包装得不够货物损坏还是我们挨骂,老娘不伺候了!”
离开后她才意识到没有不难的工作,谁都很难。
儿子一年补习班要四千块钱,她希望儿子能好好读书,长大后不需要装空调,她说,为了儿子,他们也要坚持下去,“看吧,看看将来能不能自己当老板。”
上个月,刘佳惠给十年前的老同学装了台空调,就是那个和她一起吃蛋糕的同学,“她全程都在和我说她老公有多好,他们家房子有多贵,我感觉我们没话说了,一切都不一样了,她留我吃饭,我直接就走了。”
过完生日,刘佳惠和大熊回了一趟北方老家,正是农村农忙的时候,她发了一条抖音,儿子在地里拔玉米,儿子身上挂满玉米,满脸笑容,刘佳惠配了一句话:“加油!农村的孩子要努力!”
那天,她亲自下厨,给全家做了一桌菜。此刻的北方已经略有秋意,刘佳惠说这让她既开心,又不开心。开心的是,最忙的时间总算要过去了,不开心的是,赚得少了,一年就这两个月,加起来还是不多的。
夏天,为了赶时间,夫妻两个经常不吃午饭,“哪有时间吃,吃饭的时候都够装一台了。”长年累月,大熊因此得了胃溃疡,不能喝冰水,不能喝啤酒,“挺痛苦的,对一个男人来说。”
儿子平时中午在学校吃饭,有的时候晚上一个人在家也只能啃面包吃方便面,对此刘佳惠一直很愧疚。这一行,好好吃饭是一种奢望,她一直有一个愿望,就是一家人能坐一起好好吃饭。
夏天结束了,最忙的时节过去了,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。她说,这是为数不多的,让她真的感到开心的时刻,“这种日子要是再多点就好了。”
(应采访对象要求,刘佳惠、大熊、李茜为化名)
美保温馨提示:再忙也要系安全带,安全带就是“生命带”,高空作业必须要系安全带,如果贪一时方便,很有可能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价。
安全带系挂位置要正确,靠人拉安全绳是不安全的,安全带需系挂在牢固、结实、不可移动的物体上,高挂低用,挂点应位于工作平面上方,并尽量靠近作业位置,需防止挂点摆动或碰撞,挂点强度应满足安全带的负荷要求;
安全带需定期更换,使用中须特别注意保护安全带,因工作上发生的破坏状况,如烧伤、割伤、化学溶剂侵蚀等,如果有单个部件损坏,千万不要单独更换,一定要更换整套完整设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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